2011年1月28日星期五

毛向辉:控制与失控的悖论



阿角《道恩灯塔水母》
计算机生成动态影像装置
阿角是一颗神经元( @aaajiao),每个人都是,但是他的作用很特殊。

他刚和我提及Cybernetics 的时候,我吃了一惊,因为从中国艺术家最里面讲出家庭控制、社会控制或者政治控制我都不稀奇,但是能够冒出控制论令我这种理科生要有危机感了。穿透科学、艺术、宗教的细胞壁,进入和糅合的人并不多,阿角这颗神经元从一开始就渗透得绰绰有余。

以Cybernetics理论中最常用的火箭的控制作为范例,我们知道火箭的目标是很明确的,所以需要一套系统来保证它排除各种因素达到预定的目的地。这时候你去控制的目的是清楚的,而且能够透过正反馈和负反馈机制达到目标。但是无论控制火箭的系统设计多么高超,火箭的结果就是毁灭,所以完美的火箭控制就是完美的毁灭控制。社会比火箭还要复杂,社会是没有特定清晰的目标的,即使有,也是千千万万,难以用唯一的标准去衡量。在大的趋势上,人类社会本来已经经历了多次大辩论,也用鲜血生命去铺垫了少数精英的社会“梦想”,最终那些梦想,无论是共产主义还是社会主义,他们都把自己当作简单的火箭去控制,不管那个目标多么令人激奋,都是一个劫持整体的不归路。

阿角《博客考古》
信息互动装置
240 x 350 x 140 cm
联想到对社会的控制让整个中国历史变成是一个重复失败的历史,延续到如今。马上浮现出半个悖论,一个希望精准控制结果的系统却总是失控。

控制的结果是注定的,就是自我结束。可是控制论不是这样的,控制论希望达到的是可生存的目标,用时下的名词来说就是可持续性。在控制论的延伸中,我最欣赏的是那些更加实际应用的模型,例如VSM(可生存系统模型)。这是Stafford Beer 在20世纪70年代将控制论应用于组织机构的的最突出贡献。VSM用五个子系统模型,展示了作为一个系统(大可致全球人类,小到政府、企业机构)都可以用这样的五个子系统去展示生命力,都可以成为了管理控制论的核心,也给我们提出了最关键的问题,“什么是可以生存的系统”。VSM的一个基本原则就是系统产生的多样性(在控制论中为Variety)必须在和系统环境的多样性相互匹配,才可能生存延续,否则就是朝生暮死,朝生暮死的组织自己终结不算,永远都是害人的。

阿角《北斗神拳》
视频装置:牛皮、媒体播放器
单屏,4'4''
这就浮现出后半个悖论的猜想,如果让越来越多独立单元保持自由不受控制状态,创造多样性的机会,只是在高阶层浮现有效的法则,是否就可以协同产生足够多自我生存的可能性,让整个系统更加安全可控。这种智慧在中国哲学思想中或曾有所闪现,但永远没有系统地作用于整个社会体系,艺术作品应当创造改变这种思维方式的机会。

所谓在高阶层的法则,并非如期望控制者所定义,而是来自于进化的升华。这一点现在更加清晰地从科学哲学家 Stuart Koffman的进化上帝学说得到阐述。在”Reinventing The Sacred”中论及上帝造物的宗教过程是可以被科学逐层重演的,意识和人性也都是复杂进化的结果,所以宗教的造物主不是必须的。这与我提出的"分享主义" (Sharism)不谋而合,分享主义将独立个体的群体如通人类大脑的神经元一样各自分享到周边,透过递归叠加产生高阶智慧。叠加智慧理解为一个高阶超能力,所以会产生“社会性上帝”(Social God)现象,更整体地产生嬗变,个体无法理解,但是个体可以感受到神圣。

阿角《水测》信息互动装置:木头,
铁,蠕动泵,烧杯
90 x 50 x 230 cm
我在2009策划奥地利电子艺术节研讨会时提出"云智慧"(Cloud Intelligence)作为主题,让科学家和艺术家同时兴奋,因为科学家探求云计算(Cloud Computing)对知识的结构,艺术家探求云聚散对社会的结构。研讨会异常成功,其中来自加拿大的教育学家 Stephen Downes 也是主讲者之一,和我谈到宗教创造了人类未来的镜像,那就是在宗教中“上帝”是存在的,但是在现实中不是自初始就存在,而是在进化中产生,因此就算如今上帝也可能只是在很婴儿的时期,我们每个人都是他大脑的一个神经元而已。我们摆脱了“上帝”概念的控制,就成为了新上帝的一部分。

阿角就是这样一个社会神经元,社会性上帝大脑的一部分。他不控制,他只在乎艺术与科技如何在山顶会合。

原文地址:为新媒体艺术家阿角“控制”(Cybernetics)展览所作序言
阿角Twitter:@aaajiao